汽笛響徹江面，船下洪浪滾滾。清晨六點，李忠元終于登上了當天開往江新洲最早的一趟輪渡。

過去的一整夜，他驅(qū)車800多公里從福建泉州趕回家鄉(xiāng)江西省九江市，只為早一刻踏上江新洲堤壩，身旁還有更多聞“汛”而歸的同鄉(xiāng)。

6月下旬以來，中國南方多地遭遇洪澇災害。受強降雨和上游來水影響，長江水位持續(xù)上漲。地處江西、湖北和安徽三省交界處的江新洲，在長江江心猶如一葉“孤舟”，四面環(huán)水。

“回家，回家，一起抗洪守堤壩”，成為在外工作生活的江州兒女齊刷刷的行動。

“家書”喚，返鄉(xiāng)抗洪

       暴雨如注，雷電交加。江新洲北堤因長時間洪水浸泡和暴雨沖刷，內(nèi)堤堤腳泥土松軟，存在潰堤危險。2日的漆黑雨夜，60多名村民組成搶險隊，迎著風浪，用碎石加固堤腳，開挖人字形“導滲溝”，讓堤內(nèi)清水流出，防止險情擴大。

“近半個多月里，雨下個不停，江水漲得猛。”負責這段堤壩的江洲鎮(zhèn)人武部部長鄭屹說。

受連日強降雨影響，長江中下游干流洞庭湖入江口以下河段全線超警戒水位，江西北部地區(qū)受災人數(shù)超百萬，江西省政府已部署專人進行堤防巡邏與救災。

江洲鎮(zhèn)常住人口僅數(shù)千人，且多為老人和孩子。

“鄉(xiāng)親們，當您看到這封信時，家鄉(xiāng)需要您。”7月2日晚，當?shù)匕l(fā)出防汛“家書”，號召青壯年游子返鄉(xiāng)抗洪，守衛(wèi)家園。

當晚，江洲鎮(zhèn)柳洲村55歲村民李忠元在手機上看到“家書”后，當即拉上兒子連夜從福建開車趕回。次日清晨，李忠元在防汛哨所值班人員里第一個寫下自己的名字。

“得知水勢上漲，就想立馬回來，一刻也等不了。”李忠元說，往年每逢汛期都會回鄉(xiāng)防汛，“這是我們江洲人的傳統(tǒng)”。

越來越多江洲人聞“汛”趕回——

“70后”的劉昌友回來了，歷年每次大汛都參與抗洪，對巡堤除險有著豐富經(jīng)驗的他，認為必須盡自己一份力;

“00后”的洪嘉樂也回來了，剛結(jié)束大三期末考試就從溫州返鄉(xiāng)，正在堤壩上學習怎么發(fā)現(xiàn)滲漏、泡泉等險情;

……

截至7月4日晚，防汛“家書”發(fā)布2天內(nèi)，已有1298名在外村民自發(fā)返鄉(xiāng)參與防汛抗洪，共渡難關。

守住堤，就是保住家

       江洲鎮(zhèn)后埂村72歲老支書梅俊洲又上堤了。“每到汛期，夜里兩三點都睡不著，閉上眼睛，眼前都是堤壩。”梅俊洲說。

巡堤查險的竭力盡心，源自對水患的刻骨銘心。

過去，江新洲每逢大汛必罹水患。26年前的一個暴雨之夜，洪水撕開了江新洲大堤，一夜間大片房倒田淹。

這段“破壩”經(jīng)歷讓老一輩江新洲人不堪回首。洪水漫灌的經(jīng)歷，讓他們格外重視汛期防護。

每年4月開始，當?shù)鼐蜁浜盟槭?、沙子、編織?在環(huán)島40多公里堤壩上建起170多座防汛哨所，每村劃分責任區(qū);干部和群眾肩并肩沿著堤壩呈“丁字形”巡堤查險……

1998年9月，江新洲的安置大棚里，一個女娃呱呱墜地，父母給她取名“志江”，寓意“志在治江”。

余志江自小暑期記憶，就是和父母一起巡堤查險。四年前她剛大學畢業(yè)，便扛起鐵鍬上了大堤。

眼下，她在廣東深圳一家物流公司工作，看到防汛“家書”后就收拾行李，打算返回家鄉(xiāng)盡自己一份力。

“大堤在，家就在，守住堤，保住家。這是我們一代代江新洲人的信念。”余志江說。

升級的堤壩，延伸的防線

2020年，江洲鎮(zhèn)柳洲村村支書洪棉雪因連日堅守堤壩，脖子上被烈日曬出一個黑白分明的“V領”;今年，他負責協(xié)調(diào)安排返鄉(xiāng)村民上堤，依然忙碌，但多了份淡定。2021年大堤加固硬化后，如果沒有特殊險情，村民防汛都不用下水了。7月2日，江新洲的干部和群眾參與搶險。新華社發(fā)

以往防汛搶險時，難免要下水鋪設防浪布、碼放沙袋，“有的村民每次防汛后，都會患上血吸蟲病”。

而今，走在江新洲北堤，過去洪水沖刷最嚴重的迎江外壩，已用鋼筋混凝土硬化。

相比四年前，記者采訪發(fā)現(xiàn)，江新洲堤壩在“生長”，防汛機制在“改善”，手段設施在“豐富”。

無人機巡堤、可拆卸浮橋、大堤防滲層……眾多新設備、新設施都出現(xiàn)在江新洲本輪防汛中。尤其是江新洲堤壩整體加高后，環(huán)島大堤防汛哨所從原本每隔200米一個，調(diào)整到400米一個，原有171個哨所減少至80個。

“目前防汛壓力有所減輕，但科技手段還無法完全替代人工巡查。”江洲鎮(zhèn)水利建設委員會黨總支書桑培德說，一些隱藏在草叢中的泡泉、泥土松軟等險情，還是要靠“老辦法”巡查才能及時發(fā)現(xiàn)。

“如今，江新洲兩道防汛‘堤壩’都升級了。”柴桑區(qū)防汛第一指揮部指揮長李三榮說，一道在抵御洪水，另一道在群眾心里。

7月4日傍晚，長江九江站出現(xiàn)洪峰超警戒水位1.86米，居有實測記錄以來第7位，江新洲又一次經(jīng)受住了考驗。水利部長江水利委員會預計，長江中下游各站到7月中下旬才能陸續(xù)退出警戒水位。

洪水未退，值守不停?？购榉姥吹膴^戰(zhàn)仍在繼續(xù)。